殉道者的礼赞
读厚夫《路遥传》有感 ■ 张 虹 殉道者的礼赞读厚夫《路遥传》有感 【编者按：12月22日，记录我国当代已故著名作家路遥人生的《路遥传》，由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路遥传》的作者是陕西省作家协会副主席、延安大学文学院院长厚夫，他是路遥生前的忘年交以及路遥研究界的权威之一。《路遥传》共13章26万字，披露了大量路遥不为人知的往事，还原路遥的写作时代，展现了路遥的人生与文学精神。该传记得到中国作家协会2014年重点扶持作品项目支持，责任编辑是人民文学出版社的优秀编辑脚印与刘茵。本报本期特别刊发陕西省著名文艺评论家、作家常智奇的《路遥文学精神探秘评<路遥传的价值投向》，以及陕西省作家协会副主席张虹的《殉道者的礼赞读厚夫<路遥传有感》，以飨读者。】 作为熟悉路遥的朋友，我似乎一直在期待《路遥传》的出现。 我总觉得像路遥这样一位英雄的作家，迟早会有人为他写一部真正配得上他的传记，不然，陕西给中国当代文学史不好交代，而长眠地下的路遥，灵魂也不得安宁。 现在，这样的传记终于出现了评论家厚夫在2015年伊始捧出的《路遥传》（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其史料之翔实，情感之真挚，所传递的精神光芒之强烈，令我读之不忍释卷，读完又思绪绵绵，觉得许多话如鲠在喉，不吐不快。 《路遥传》的作者厚夫是路遥亲爱的小同乡。路遥生前，他有幸受到过路遥的亲切关怀，聆听过路遥的谆谆教导，在路遥生命垂危的时刻，他有幸亲手给其喂过汤饭，而且还有家族渊源他的外公是路遥的忘年交，他又是路遥的忘年交。就是说，他不仅对养育他们的同一片土地有着深刻的感悟，而且了解作家成长的环境和背景，甚至那种外边人很难理解的造反天堂的精神密码，很难感受的黄土高原的自然禀赋、很难感悟的方言魅力等等，他都得天独厚。看完《路遥传》，涌上我心头的第一个想法就是：年轻的厚夫是路遥精神的天生传承人和传主,这个伟大的、具有重大现实意义的工程只有他才能完成。 作为传记作品，《路遥传》最为可贵的品格，就是真实而艺术地再现了路遥生长与成长的环境，再现了路遥曲折而丰富的生命历程，以及在困苦中艰难跋涉的文学生涯。捧读此书的时候，我常常被作者的文字叙述带到遥远的陕北王家堡，带到延川县秀延河畔的郭家沟村，带到路遥文学战争的每一个硝烟弥漫的战场，我看见那个因贫穷不能上学读书的眼里经常含着泪水的孩童，看见年幼的路遥跟着父亲出清涧时那条弯弯山路，看见他躲在大树后面，眼泪汪汪地看着父亲离去的情景作家写实的功夫厉害到这等程度，当我读到路遥在铜川矿务局所辖陈家山煤矿医院的阁楼上做平凡世界临产前挣扎的时候，我不禁叹息连连；读到他孤独写作，与老鼠为伴为友的情态，我掩卷不忍卒读；读到那一直纠缠着路遥的造反原罪以及在《人生》红遍全国之时，为了摆脱那日夜缠绕他的梦魇他不得不跟着诗人曹谷溪去告他的人家里低头赔罪，我仿佛能看见路遥咬碎银牙的精神剧痛；读到《平凡的世界》获茅盾文学奖的繁华热闹之后，路遥的第一个举动是为稻粱谋,准备去卖牛仔裤，我竟然叫了一声天啊,然后三四天再不敢往下看；读到身患重病的路遥常常坐在古老的省作协大院的旧藤椅上昏昏睡去，我想轻声地叫醒他；看到路遥病危之际的惨状，我不由自主地想到历史上所有英雄末路的悲哀传记的第一要素是真实，而传记的生命则是唤起读者感同身受的情绪，使人亲临其境，真切地感悟人物活动的场景和精神氛围；思人物所思，痛人物所痛。这一点，厚夫创造性地做到了。他还原给我们一个真实的路遥，一个英雄的路遥，一个为了伟大的目标一路披荆斩棘的路遥，一个为了生活的种种重压而不得不低下骄傲的头颅的路遥，令我们扼腕长叹，也令我们无比骄傲为陕西文坛有过路遥和他不朽的作品，为我们身边曾有过路遥这样天才的朋友。 传记的使命是高擎着主人公思想的火炬，引领后来者在主人公精神的隧道里探幽烛微。厚夫在艺术地再现史实的基础上，时刻不忘本书的使命，一路引领读者走进路遥所建立的精神殿堂，去触摸英雄作家那跃动的脉搏；并且不动声色地将读者带进路遥所创造的小说帝国，去感悟感动了千千万万读者的路遥小说世界的人物，并且竭尽全力印证路遥小弟九娃（王天笑）在路遥20周年纪念会上的断言只要路遥笔下的高加林、巧珍、孙少平们还活着，路遥就永远不死。 路遥精神里最耀眼的东西是他短暂的人生所发出的强大的生命光焰。他是个高举文学的理想旗帜，为实现理想而舍生忘死之人，他又是一个柔肠百结的多情种子；他是一个想把地球举起来旋转的雄心勃勃的人，他又是一个不得不在严酷的现实面前迂回曲折匍匐前进的人。他天生卓尔不群，天生悲天悯人的情怀，天生艺术家的浪漫气质，却不得不经受现实的种种磨难。他注定背负着人类精神的十字架成为壮烈的殉道者。读厚夫的《路遥传》，我不断地想到那个被钉在十字架上的耶稣，不断地想到殉道这个壮烈的词汇。 是的，路遥是文学的殉道者。他的生命之光焰，他的理想之旗帜，他的壮如山岳的文学成就，他的可歌可泣的人生故事，他的可赞可颂的文学精神，都在《路遥传》里得到了忠实而艺术的记录。如果说，路遥纪念馆是人们为英雄路遥建造的物质的庙堂，那么，《路遥传》就是年轻的厚夫为英雄路遥建造的精神庙堂。 我愿意经常地、经常地进入这个神圣庙堂来祭拜！ （2015年2月25日发表于《文化艺术报》）